如雷的蹄声将阿波罗妮娅从短暂的浅眠中惊醒,她睁开眼睛,看见塞伦立在窗边。灰鹰逆着晨光的身影宛若一道不详的预兆。她收拢双腿,放下抱在怀里的搪瓷玩偶,翻身下床。穿过房间,拢紧睡袍,塞伦飞入多云的晨色阴霾中给她让开视野。
阿波罗妮娅向下望去,全副武装、身着鲜红披风的人正进行着例行的晨间操演,或举剑交击,或骑马砍倒稻草扎成的假人。桑铎·克里冈策马飞驰,穿过硬泥土地,举起铁枪刺穿傀儡的头。
在兰尼斯特侍卫的谈笑咒骂声中,猎狗摘下头盔,朝首相塔的方向抬头,看过来,那张被烧毁的半张脸模糊不清,但完好的那双眼睛却像黑色的箭矢一样穿过晨雾。刹那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被钉在原地,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。
挣扎着从这种僵直状态中摆脱后,阿波罗妮娅既不挑衅、也不显露恐惧地离开窗台。
她认为,自己不能让敌人知道她在害怕。
强装镇静地退回房间后,阿波罗妮娅才大口地喘息起来,手指摸上胸口缓解怦怦直跳的心脏。
她快步走到门边,叩击发问,“乔里,你还在外面吗?”
侍卫长温和的回应从门外传来,“是的,怎么了吗?我的小姐——”
她打开门,把乔里拉进来询问,“父亲做好准备了吗?他知道该怎么对付兰尼斯特的人了吗?”
尽管乔里告诉她一切都已经准备好,但她还是不能心安。直到早餐的时候,父亲从容肃穆的神情与姿态感染了她。
她的心落回肚子里。
在阿波罗妮娅眼里,这世界上没有谁比艾德·史塔克,临冬城主与国王之手更可靠。
然后阿波罗妮娅有闲暇观察起两个妹妹——珊莎拉着脸,仿佛在跟谁赌气一口饭也不吃。艾莉亚则狼吞虎咽地吃光面前所有食物。“西利欧说晚上搭船前还可以再上一堂课,”她说,“父亲,我能去吗?我的东西都打包好了。”
“不能太久,还有,记得留时间洗澡换衣服。我希望你中午前就准备好。知道吗?”奈德说。
珊莎似乎对此很不满,“她可以上舞蹈课,为什么不准我去跟乔佛里王子道别?”
这可真是让阿波罗妮娅大为意外,难道珊莎看不出来乔佛里是兰尼斯特的人,是他们家潜在的大敌吗?
“珊莎,现在不适合让你见乔佛里。我很抱歉。”奈德的回复不出阿波罗妮娅意料。
“这太不公平了!”珊莎向后一推椅子,哭哭啼啼地逃离书房。阿波罗妮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,心里有不好的预感。她站起来,不过父亲表示“由她去吧,等有朝一日我们全体都安然返回临冬城,我再跟珊莎解释。”
于是阿波罗妮娅坐下,继续吃早饭。
用餐结束后,她回到房间去整理东西。而乔里告知她,他需要去监督一下货物运送情况。她没有异议让他离开。
大部分行头都很好整理,难办的是巴利斯坦爵士赠送的全套盔甲和双剑,盔甲可拆卸装进箱子里,断掉的那柄剑也不是问题,麻烦的是这把完好的重长剑。无论以什么角度都无法装进木箱。
就在她犯难的时候。
塞伦突然飞回房间,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地扑腾起翅膀,鸟啄里发出嘶哑的叫声。
“怎么了?是饿了吗?”她这样以为。
犹豫地看了眼手中的长剑,她归剑入鞘,从箱子取出一条带卡扣的腰带,系上,然后把剑别在身侧。接着,她披上灰黑色的宽大斗篷。
这件斗篷在她的衣服里是最朴素的,但用料扎实、质感厚重,即使跑动起来也能一定程度地隐匿携带的武器。既然剑放不进箱子,阿波罗妮娅只能暂时将它随身携带了。
整理好着装后,阿波罗妮娅托着手腕上的苍鹰,出门为其觅食。
在首相塔的楼梯间行走时,阿波罗妮娅忍不住发现塞伦的异常还没有结束。它灰蓝色的眼珠有一种类人的警觉神情。
突然间,它径直从她手臂间跃起,飞入右侧一条光线昏暗的岔道。
“那不是……”去厨房的路。而且是一条死路。
阿波罗妮娅想提醒,可她的声音很快弱下来。地面传来不正常的震动,紧接着是刀剑和盔甲的摩擦刺耳。临冬城的侍卫穿的是皮甲,而这分明是重甲才能发出的声音。
她已经听出不对劲,而当楼梯间的石壁上,阳光照出的狮头影子映入眼帘时,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躲进了侧面岔道的阴影处。
那分明是兰尼斯特侍卫佩戴的狮盔!
无数个疑问像粘腻的触手一样在她脑海里翻涌。
为什么兰尼斯特的人会进入首相塔?
发生什么了?
父亲、乔里、艾莉亚、珊莎怎么样了……
她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和讨论——
“我们拿那个私生女怎么办?王后要她的脑袋,而乔弗里国王要活的……”
乔佛里国王?劳勃已经……阿波罗妮娅咬着下唇,忍住啜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