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抹余晖洇入天际,天黑就只是转瞬的事。
天一黑,气温便陡然下坠,冷得叫人猝不及防。
任知昭将外套紧了紧,沿着公路快步下山,时不时抬头张望。
路上几乎看不到车影,偶尔有一两辆驶过,也是上山的私家车。这年头,大街上出租车本就不常见了,更别提在这种半山腰的地方。她小跑一路,也没能碰上一辆能载她的车。
山群逐渐被繁星般的灯火点亮。任知昭停在了路灯下,弯腰捂着胸口,气息凌乱,心跳如擂。
她有些想笑,又有些恍惚。现在是在演什么《肖申克的救赎》吗?
既然打不到车,那索性一口气跑到山脚好了。她心一横,反正那边总该有公交站台。这几天,她已经搞清了他们位于贝莱尔,离圣塔莫妮卡并不远,她完全可以自己回去。
任子铮明天晚上回洛杉矶,她只要在那之前回来就行了,只要在那之前让她上个网,不管发生了什么,她都可以面对的,她有这个觉悟。
或者……她为什么要急着回来呢?
她怕什么?她是个自由人,她来去自由。
这样想着,任知昭直起身,继续向前走,却突然在额头上感受到了一滴冰凉的湿意。
她抬手,从额上摸下来一滴水。仰头望去,一滴,又一滴,无数水珠一拥而下。
下雨了。
原本放晴的天,就这么不讲道理地再次落起了雨,像是有意要阻止她离开。
“靠,逗我吗!”
她骂了一声,加快脚步。
可雨追着她,越落越大。她不得不把外套脱了下来,罩在头上。
原本就凉的夜,被雨水洗得更冷了。脱下外套的瞬间,任知昭便打了个寒战。她回头望去,山顶的方向在雨中亮着光,远得像另一个世界。
要算了吗?
该死的,她已经走出来这么远了。从她现在所在之处掉头和向前,路程估计是差不多的。
她咬了咬牙,继续向前。
再坚持一下就好了……好冷……再坚持一下……
雨水多么无情,才不管她冷不冷,不管她跑了多远,废了多大劲,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往她身上砸,湿了她的衣袜。
就在她第二次犹豫了脚步时,远处的黑暗中,一道车灯破雨而来,刺得她睁不开眼。
她本能地眯了眼,在缝隙间看见,那辆车在她面前停下。
车门打开,有人撑伞而出,向她疾步而来,走入路灯下——她看清了那张脸。
下一刻,伞从头顶落下,她被狠狠拥入怀中。
熟悉的温度瞬间包裹住她湿冷的身体。她在那怀抱里缓缓抬起头,怔怔开口:“……哥?”
“昭昭。”
任子铮低头看着她,眉眼隐没在伞下的阴影里,眼神看不真切。
他没有再多说,一手撑着伞,一手揽住她,带她往车边走。
反应不过来的任知昭,就那样被塞入了副驾,眼看着任子铮收伞上车。
雨声的喧嚣随着车门关闭被隔绝在外,车内只剩雨刮器有节奏的滑动声。
她坐着不动,身上还在滴水,嘴唇止不住地颤抖。任子铮打开暖风和座椅加热,又把外套裹在她身上,细细替她擦身子。
她是穿越了吗?现在已经是明天晚上了?
她不敢说话,甚至不敢看他,低垂着脑袋,像只落水的小狗,任由他擦拭。
“昭昭。”
擦拭完,任子铮轻声唤她。
任知昭下意识一缩,抬眼,对上他的双眸——它们那么温柔,在黑暗里,流水一般涌向她。
“晚上凉,怎么能穿这么薄的外套呢。”他说着,将湿衣服往后座一扔,声音轻柔。
脑中疯狂组织语言,最终她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,只是略微惊恐地看着他。
他没有追问,给她系好安全带,发动了车子。
车缓缓驶入雨夜,沿着她刚才一路狂奔的路,朝山顶的光亮驶去。
雨点嚣张地打在挡风玻璃上,立刻便被刮去。任知昭坐在这玻璃后的空间里,温暖,安全,却叫她惶恐万分。
二人一路无言,直到车行至半山腰,迎面出现一个人影,撑伞快步奔来。
是萨曼莎。
任子铮再次停车,降下车窗:“上车。”
后座传来萨曼莎剧烈的喘息声。任知昭痛苦地咬住下唇。
好家伙,这下完蛋了,这叫什么事儿啊。她脑中错乱到哪怕现在告诉她任子铮其实是巫师,能开天眼,能呼风唤雨,还能瞬间转移,她都不敢质疑。
车中陷入诡异的寂静,萨曼莎竟也没说什么。任知昭终于受不了了,脱口而出:“对不起啊萨曼莎,我不小心跑远了……下次散步我会跟紧你的!”
话音刚落,她就后悔了。发现她不见的第一时间,他们二人肯定就通过话了,她现在编这些是在打谁的脸呢。